第779章:神灵之世的战争逻辑
乱世书 by 姬叉
2024-7-29 19:26
虽然在整体上,赵长河大约算是她夜无名的棋子。
但单论这件事上,她夜无名反倒是赵长河的布棋之一,利用她和九幽作对的立场,当棋当得心甘情愿还特别用心。
瞎子每念及此,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似乎能看见一个汉子在风霜雪雨之中大踏步向她追逐而来,试图把她从高高在上的云端扯下来,按在他的王座之下。
夏龙渊他们没有做到,而他正在这么做。
然而明明知道他的念头,甚至他的念头里还有更龌龊的部分,瞎子却依然要做这一次的棋,并且满怀期待地看着他那边的表现,希望他别掉链子。
这种感觉真的怪异。
赵长河那边,其实也已经即将到了决战之时。这确实不是一场迁延日久的战争,虽然规模上燃遍了天下,但无论胜负、无论哪一边的战局,结束都会很快。
话分多头,其实这时候的皇甫情赵长河已经进军很多天了,由于轻骑长驱直入速度快,此刻已经绕出漠东草原走廊,进入了漠北平原。
赵长河不敢放出俯瞰眼去远程感知,那边铁木尔博额等人也同样不敢神识乱扩,如今大家都不太清楚对方的具体动向。但却反而让赵长河这边有了更多优势,思思派来的驭鹰师已经可以看见遥远的地方有了山峦的影子,草原的圣山已经露出了一角。
反观铁木尔那边的鹰……差不多全被烤了。
包括长生天神……以他盖过大家一个层次的修行,完全可以做到他看得见赵长河这边,但赵长河却看不见他的状况。但赵长河朱雀岳红翎都始终没有感受到被人窥视的感觉,说明连长生天神都没有神识窥测过。
根据三娘那边以四象教秘法传达的消息,长生天神只不过在用一个稍弱的分魂在牵制她——以此判断的话,能够得出的唯一结论就是长生天神的伤势至今未复,担心重蹈海外一战的覆辙,不敢乱降临他们这路有着一群御境的位置。
这就对了,大家非要急着北伐,本身就是因为这一点。
理论上此刻的铁木尔是个瞎子,完全掌握不了大家这支军队的动向。
“然而这是误导。”早在前些日子还在草原驰骋的时候,皇甫情就已经对赵长河下过这个定论:“那一天铁木尔与你的对撞,就是一次有意的误导。”
“这是他们的主场,连草原各部都已经撤离,水源尽数污染,他们在这里不可能没有布置。长生天神按属性应该是自然之神,和我们的五行是相近的,我们所寻找的每一处水源乃至每一株草,都有可能会是长生天神的耳目,也就是说我们的情况他们是始终了如指掌。”
这些时日的皇甫情越发体现出了主帅的能力与判断力,赵长河认同她的说法。
按照铁木尔这种七伤拳打法,对他们这支军队也是非常难受的。行军这么久,除了最初打过两个漠南部落之外,到处一片苍茫,连个狗屎都看不见,压抑得人要发疯。
薛苍海这些日子已经快憋炸了,本来以为出塞是强度多高的激战,结果愣是来逛街旅游来了。天天在那欣赏天苍苍野茫茫,刚开始欣赏还挺漂亮的,连续看十几天下来人都要爆炸。
单是逛街旅游就罢了,关键是没食物、没水喝。
明明有储物盒,但普通士卒是不知道的。少部分高层将领知道,但大帅严令不许用,甚至不许提。
于是每个人都在用出发之时随身带着的干粮和水囊,以及最早灭了那几个漠南部落掠夺而来的粮食,用到了今天,早就没东西吃了。数万人的军队,靠草原上偶尔碰到的野生马鹿狼群过日子,这日子是人过的吗?尤其是水,倒也不是完全没得喝,所有的水源都被污染,但这是春天,草原上时不时就有降雨。大家居然悲剧到了要靠接雨水过日子……以前行军最讨厌下雨,现在居然是期待它下雨。
这么十几天下来,这支军队的士气与刚出塞之时都没法比了,每个人看上去都蔫蔫的,主帅皇甫情无动于衷,只会强行用军法弹压。
还好此前路过的都是草原,马可以直接就食,否则可能都行军不到这里……但即使如此,马也不能一直只吃野草的,没这么养战马的!
不过这么广阔的草原,铁木尔的军令也不可能传达到每一处角落,依然偶尔是能够遇上一些没走的小部落,被汉军洗劫一空,基本上全靠这改善生活。但这也够不了大军所用,大家可怜巴巴地轮流分享,所谓“就食于敌”,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太大。
不知道西路大军是怎么解决粮草问题的,也许那边出塞是运着粮的,总之不可能像东路军这么难受。这边这个第一次当主帅的女人,真会带兵?
不仅是士兵们抱怨,不少将领都怨气冲天,有人悄悄找赵长河告了好几次状,赵长河只反问了一句就哑火了:“那能怎么办?食物能变出来?这是铁木尔两败俱伤的战略,我们只能和他们比拼谁更能熬。”
说是这么说,铁木尔那边要产生影响也是今年游牧完犊子了,可此刻起码还有饭吃,咱们现在都快饿死了好不好?“放心吧,按照这个行军进度,我们也已经快到他们神山了……”
“可他们未必会保什么神山,人去山空的话我们全得饿死在那里,难道像殿下当年在北邙一样去猎虎吗?”
“那是你们陛下干的活,不是殿下我,谢谢。”
“……”
赵长河只能安抚:“放心吧,对信仰来说,神殿很重要……对方不会随随便便抛弃神殿让我们扑个空的。”
“长生天的信仰可不是那样的,他们不会留给我们这么明确的打击点,神殿对他们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那你想怎么办嘛?”
将领们面面相觑,凉拌,难道撤军不成?果然是仓皇北顾,这仗怕是根本不该来。
呃不是,不是说有储物盒吗?难道是骗我们,根本不存在?“大帅,大帅!”有斥候从前方策马归来,老远就狂喜汇报:“大帅,再度发现小部落集群!”
周边的将士们听了精神都是一振,皇甫情想也不想,直接挥手:“上吧!”
薛苍海当先嗷嗷叫着挥刀率众冲了出去,远处的部落似乎发现了,发疯似的逃命,汉军衔尾直追。
这种可是近期大家极为难得的改善生活,甚至可以说很多人就专门为了找这些小部落而来,没人想太多。
倒是巴图部派来做向导的牧民忧心忡忡:“大帅,我们这样不断追逐零散的部落,不知不觉也已经引着大军偏离了既定的路线,开始有些偏西了。原本不该如此……”
皇甫情颔首道:“没事,本帅有数。我们也未必要直插神殿,不见得有多大意义,如果向西能探到对方的大部集群,说不定是好……”
话音未落,思思的驭鹰师匆匆而来:“大帅,我们的鹰发现了远处有大量人口牛羊,疑似大部落聚集地!”
这回皇甫情与赵长河对视了一眼,身边众将连许多老成持重者都露出了惊喜之色。
有大量牛羊,意味着那不是军队,真是部落,大部落。
铁木尔收缩各部,绝对不可能是一股脑儿全丢在一个地方,没有地方能支撑那么庞大的人数规模聚居,只可能是划分出几个不同区域的超大部落安置。
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追着其他零散部落而来,却被找到了一个超大聚居处么?这是第一个真正有意义的目标。
只要打破这个大部落,甚至可以说这次出塞的基本战略“打击胡人无法南下”都已经算是达成了,战果来说都已经可以称得上“犁庭扫穴”了。
皇甫情沉声道:“再探,是否有北胡主力的动静。”
驭鹰师道:“周边数百里,没有军队的动向……倒是有军队护持部落,那是常规。”
朱雀不为所动:“等薛苍海部回归。”
过不多时,追杀刚才小部落的薛苍海喜滋滋地归来:“大帅,那边真看见了一个大部落的轮廓,另外小的们四处哨探过动静,除了部落方向之外,其余周边没有任何军队存在的迹象。”
“部落军队数量呢?”
“我们不敢靠近,不太清楚。”
朱雀问驭鹰师:“伱们所见呢?”
鹰是分不出普通牧民和军队有什么区别的,驭鹰师只能摇头。薛苍海道:“大帅,无论对方有多少军队,我们也不可能绕过大部落视若无睹,这一战势在必行,否则军心都要崩溃。”
朱雀还在沉默。
薛苍海拿布擦着心爱的血神刀,斜睨着皇甫情,又看看赵长河,欲言又止。
算了,那几天在京城被这女人公报私仇揍得太惨了,还是别说话的好。
但他再怎么不说话,眼里的嘲讽谁都看得出来,这明显的追逐其他部落偶遇上的大部落,怎么看都是运气来了。北胡主力?主力在圣山方向呢,咱们这里都偏移方向了,压根不是一条路,这还疑神疑鬼畏首畏尾的,你怎么当的朱雀?
皇甫情沉默片刻,低声问斥候:“周边还有什么地理?”
斥候道:“正北有荒山,山还算挺大的,但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
皇甫情点点头:“不要直接从这个路径去闯对方部落,小心陷阱。全军绕道,从北部荒山方向绕过去,依山而行。”
薛苍海眼睛都亮了:“大帅的意思是……”
皇甫情深深吸了口气:“当然是全军出击,今晚我们要就食此地!”
“轰隆隆!”马蹄声在三军狂喜之中轰然响起,连大地都有了些震颤之意。
荒山高处,博额冷冷地看着汉军撒欢似的向自己的位置狂奔而来的场景,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皇甫情算是谨慎,但没有意义。”博额转头对身边的萨满们轻笑:“论及战争,她还是过于青涩,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
萨满们都笑:“尊神的真幻之变玩弄了十几天,到了现在谁也只会认为是追逐偶遇……好不容易看见了部落聚居,她便是想忍,薛苍海那帮玩意儿也忍不住的。”
另有萨满道:“也怪不了他们,他们自以为有鹰控制空中,而我们看不见他们在干什么。实际他们的所有动向都在我们掌握,我们在做什么他们反而不知道。神灵降世,早就已经不是往年的战争模式了,可笑他们军中明明有三位御境,却还没有醒悟。”
“御境一重与二重之间的差距,并不会比秘藏和玄关的差距小。当年夏龙渊威慑力高,那是因为他是二重,还是后期。赵长河皇甫情岳红翎,远远不够这个资格。”
说话间,皇甫情率众已至山脚,依稀已经能够看见西边远处的部落出现在地平线尽头了。
皇甫情忽地伸手制止大军,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暂且缓行,斥候先探索此山。”
博额低笑道:“还是谨慎的。我们走。”
山上根本没有东西……真正的陷阱就在远处的“部落”里。远处的部落茫茫至少十万众,实际根本没有牧民,全部都是精锐,放一群牛羊在那里只是欺骗鹰隼之目,就等着他们自以为偶遇,一头扎进来。
一旦汉军贸然往所谓“大部落”里冲锋,立刻就会发现自己陷入了草原精锐的汪洋大海。
以及,他们根本就没有挪走沿途的部落,根本不存在所谓的七伤拳。
那是长生天神那一页天书的作用,有与无、虚与实、真与幻。沿途所过看见的都是虚假,实际上沿途无数部落就眼睁睁地看着汉军从眼皮子底下穿过,在那研究根本没有被污染的水。
然后抛出一些弃子,不断地吸引他们追逐,一路引进了既定的陷阱里。并且实际上此刻沿途部落也已经聚合成军,始终远远地缀在汉军后方,准备给他们致命的夹击。
其实这里也不算主力,只有几万众。对付一支轻骑,只要让他们陷入陷阱,就不需要主力。铁木尔与赵长河碰了一下,做出误导之后,就已经率众西行,真正的主力还是在皇甫永先那边。
赵长河一方的判断似乎全部错误,没有一个对的。这一战似乎不用打,就已经知道了结局。
当然也不能大意……博额还是做出了最大的诱导。
“轰隆隆!”漫天惊雷落下,劈向全体汉军。
“呛!”赵长河龙雀出鞘,横扫千军。
比早年巨大了无数倍的半月斩刀芒横扫而出,把雷霆尽数化解。
博额“惊怒”的声音传来:“你们难道不是应该直插神殿,为什么会偏离到这个地方!”
赵长河大笑回应:“这就是主角气运。大萨满可不容易,我们还没到呢,你就警觉了,这是分心护持了多少部落啊。”
随着话音,岳红翎也长剑出鞘,向着博额的声音来处追逐而去:“大萨满何不现身一见,再续你我长安之战?”
赵长河同样跟她一起离阵去追博额,朱雀没有动,依然继续率领大军,看似要直冲远处失去了大萨满防护的部落。
“铛!”赵长河俩口子终于追上了半空中正在飞遁的人影,人影抽出一把斧头,同时架住两人的攻势。狂暴无比的力量涌来,小俩口竟然同时在空中倒翻了一个跟头,骇然刹住身形抬头上望。
来人赤裸上身,高大威武,面容粗犷而刚毅,古铜色的肌肤似乎有一种神性的光泽。金带束额,双目炯炯,眼眸的威严与压力就像赵长河第一次在长安暗巷里见到了九幽。
这种奇特的压力,奇特的神性感受……这根本不是博额。
这是长生天神的真身,初见。
赵长河大惊失色:“是你……博额何在?”
长生天神粗犷的容貌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他当然正在率众张开天罗地网,等朱雀尊者一脚踏入。”
赵长河似是就要转身回归,长生天神斧头一顿,周遭狂雷形成天牢,把赵岳两人困在其中:“还是留下吧。”
赵长河深深吸了口气:“你伤好了?”
“我确实没有复原,是你们北伐的机会。”长生天神嘲讽地笑笑:“但在我的范围内,我的实力只会比全盛在外的时刻更强。连夏龙渊都不敢跑来打我的圣山,你们也敢?”
赵长河神色渐渐平静:“也就是说,其实阁下所谓分了一个较弱的分身在三娘那边牵制,依然是在误导我们,引我们进入如今的死地。”
“不错。”长生天神淡淡道:“看着你们一路往死路狂奔,我的心情也挺复杂的。老实说老子并不喜欢用计,奈何你们自己太作死,真是可笑至极。那就……留下命来吧。”
“哐!”巨斧挥出,赵长河岳红翎刀剑合璧,齐齐招架了这一击。
继而似是吃不住对方御境二重之力,两人的身躯都在后仰。
但长生天神的笑容却有点僵:“这力量是……”
一道太极虚影毫无征兆地浮现在脚下,如磨盘一样协助赵岳两人消磨长生天神狂猛无匹的力量。不仅如此,似乎还让长生天神有些挪不动步,如同陷入了什么泥沼里。
与此同时,军中看似一个小兵身形如流星电射,风雷狂啸,直轰长生天神后背。
厉神通!被压得后仰的赵长河慢慢向前推平了斧头位置,低声轻笑:“阁下有虚实天书,我早就作弊知道了……既然知道,阁下猜猜,我们这一路行来,有多少是在配合你?就比如眼下,你猜我们到底是追你而离开了大军呢,还是想把阁下拖在外面?”
第780章你我之战,可以动摇神灵
看着长生天神的技能似与自然五行有较大关联,实则是一个很暴烈的战士,夏龙渊所言“有些骨头”的人。他并没有多么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听了赵长河的话脸色都变了。
虚实之变不是他自己的能力范畴,是借天书达成的。
借天书之力是个什么概念呢……
赵长河其实从来没有好好借用过,他能用的就是感悟与学习,更强的效果根本用不了,搞得跟个纯粹的学习屋似的。
很早以前认为是“没解锁”“没凑够”“发挥不出能力”,结果后来在灵族打多罗尊者,人家多罗尊者连手都没有,连天书都抓不住,单是站在天书旁边借用威能就可以借一些血肉塑造一个肉身,那是多可怕的造化之能?
结果到了自己手里,悄悄试过,根本做不到,最多就借此给自己的血修罗体融合了快速恢复能力,那与创造肉身的造化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好端端的天书能力就像被人吃了一样。
这时候当然该知道了……和齐不齐没有关系,那是因为天书的归属实际不是自己。
有灵之宝和一般物品不一样,书灵有绝对的自主权,书灵没认主那书就不是你的。多强的能力也是瞎子在用,她能给自己用多少效果就多少效果,和早年龙雀只配合自己使用其材质是一样的概念。
那就用用材质呗,擦擦东西挺好的,能自我吸收都不要洗。
扯远了……总之在长生天神的概念中,使用天书之能那就是该系法则的顶点,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勘破,这赵长河是怎么勘破的?说是知道自己手头有天书,就能猜到整个计划布局,那是不可能的!你知道我有真幻之变,又怎么知道我会把这能力会用在什么方面?谁会莫名其妙去猜路过的那些人去帐空的部落实际有人啊!但是很遗憾,赵长河不是猜的,而是从头到尾都看得见。而试探了一下,除了自己之外,哪怕修行强于他的皇甫情、剑心通明的岳红翎,全都无法看见,整支军队里能看见的人唯有他自己。
身后眼,这个从穿越第一天就自带的、曾经只用来偷看女人洗澡的“无用外挂”,直到今天才展现出了真正恐怖的价值。
以前说身后眼是神魔之眼……赵长河现在很怀疑不仅仅是个笼统的称呼那么简单,那分明就是某个特定魔神的眼。
只有她才可以平齐天书之能,甚至盖过一筹。毕竟她已经有七页了,单独一页的能力被她的眼睛勘破毫不稀奇。
她又不是系统,哪能随便送人外挂,能给出的东西当然全部都出自她自己的能力……自己抽了皇位相关的位置卡,就被送到迟迟身边,那不过是她的望气与因果,差不多可以叫做大预言术。就算预言失败好歹她也是明知道迟迟是夏龙渊女儿,总能解释得通与皇位相关就是。
那所谓眼睛呢?——她一直闭着眼睛,她的眼睛在哪里?
无论如何,这一次可以对任何人造成误导的真幻之变,被赵长河破了个干干净净。而得到赵长河提示的皇甫情,自然一眼看破了对方的诱敌陷阱,并爆发出当年玩两个身份的高明演技,这一路行来将计就计,除了赵长河之外根本就没人看得出她在演。
…………
“铛铛”两声闷响,赵长河岳红翎向后震退,长生天神不声不响地挨了厉神通一掌,竟是毫无伤害似的冷笑:“这就是你的力量?”
下一刻厉神通竟被直接震退,飞退之中一只拳头已经到了他的胸膛:“看名震神州的神煌之锻体,能不能挡这一击!”
身后刀剑之声狂起,赵长河两口子哪里会让厉神通独自去接这一击,刀剑齐出,试图牵制。
厉神通有点哭笑不得之意,不知道为啥每个人看见他都下意识以为他是专门肉身换伤硬扛的战斗风格,连长生天神都不能免俗,一个个都想试一下。实际谁他妈有病那样打架啊……就连当年他徒弟司徒笑和赵长河琅琊之战都很有技巧的好吗,何况于他啊……
却见厉神通微退少许,手掌斜斜一架。
就连在长生天神身后的赵长河两口子都很清晰地感受到一种铁索横江的意,长生天神这一拳看似暴烈,却被轻轻巧巧地封在方寸之外,连气劲都不知道怎么消弭了,一点浪花都没翻起来。
“铛!”赵长河与岳红翎的刀剑不失时机地击在长生天神身后,与此同时,架住长生天神一拳的厉神通手掌骤然爆发。
原先主动进攻都打不出半点伤害,但这防御之后的反击却反而爆发出了无尽风雷,声威何止比原先强横了十倍!这才是神煌风雷掌,防反的真意。
赵长河看得心领神会,他能贯通很多东西。
但很遗憾,这一次三个人的合力进攻,依然起不到任何作用。
“轰!”狂猛的气浪怒冲而出,三人齐齐向后撤步卸力,烟雾之中长生天神低头看着脚下太极,低声自语:“麻烦的宝物……把我的力量如磨盘一样磨去,否则伱们这一下就要全部伤在这里。”
玉虚自己伤势未愈,但他有宝贝可以借。太极图,曾经的道尊寄身之宝,也是造就了玉虚一身修行的根本由来,是除天书之外这世界最顶格的宝物之一,也可以视为根本法则的演化之一。
原本长生天神自己有宝物,他的神斧价值可毫不逊色甚至有可能更有来头,可惜这东西现在藏在赵长河的戒指里。
但即使这样此消彼长、长生天神甚至还是带着伤的,赵长河三人试探进攻了这两轮,依然觉得自己如同在和天地为敌,自己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如果只有你们,再也没有其他伏笔……那么很遗憾,你们依然要全部死在这里。”长生天神眼里有了些狞意,高举自己仿制的神斧,作势欲劈。
仅仅是个势,天上瞬间乌云滚滚,雷霆大作,黑压压的云层垂落九天,压在人的头顶,扑面而来的窒息。
好像要放什么大招了……
可正在此时,长生天神脸色再度微变。
赵长河握紧龙雀,忽地向前一跃,就是一记神佛俱散:“老子既然敢来北伐,自有杀你之道,在这装什么逼!”
“哐!”刀斧相交,乌云仿佛被一刀劈开,天光重临。一轮红日从劈开的天光之中露出辉煌,剑芒乍起于天穹。
夫妻档配合无间,厉神通挺身助战,内心也有几分好奇,长生天神是怎么忽然被分了心,甚至气势都弱了几成?
这一战表面上看,根本没法赢的……要点在哪里?厉神通心中微动,百忙之中分心看了一眼战局。
这一看,面庞就有点五颜六色。
…………
当赵长河与岳红翎追逐上天,以为这小两口已经撞到尊神面前送死的博额,正在部落里悠然等待皇甫情的进攻。
在皇甫情的视角,自然该是赵岳两人去追了博额,她轻而易举地率军攻破部落,然后落入陷阱。
结果博额等来等去,好一阵子汉军没来。
博额莫名其妙,尝试神念一探,博额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
明明轻骑出击、连粮食和水都没带够的汉军,这会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无数帐篷栅栏鹿角,正在背靠荒山吭哧吭哧地结营。
这些物资哪变出来的?你们轻骑纵横草原,还带栅栏带鹿角?到底怎么带的?
原本缺粮缺水怨气冲天的士兵们,这会儿手里莫名其妙地多出了各种肉干面饼,还有一袋又一袋的清水,此刻正在分批吃喝,不亦乐乎。自己在部落等他们的时间,恰好给他们好好吃饭来着……
到底是谁有那一页虚实真幻的天书啊?你们的东西怎么来的?博额甚至怀疑再被他们掏下去,是不是能掏出一座城!
既然你们有这些东西,这些日子的行军为什么不用?马蹄声从南方响起。
这些时日沿途的部落聚合成军,接到此前狂雷的信号,立刻往此地杀来。
博额当机立断:“他们一共就三四万军!趁他们营寨没这么快搭起,两面夹击,他们必崩无疑!”眨眼之间,看似不设防的部落变成了漫山遍野的洪流,向山脚结寨的汉军席卷而去。
博额再度飞临,手中权杖一指,与刚才的狂雷一模一样的雷霆轰向汉军营寨,务求阻止汉军结营。
空气之中忽地遍布奇异的火花,雷电交织间,灿然如京师春节的烟火。那漫天雷霆在火花之中渐渐消逝,一只振翅高飞的火鸟直冲天际,方圆百里似乎都能听到那一声清越的凤呖。
赵长河心目中自带BGM的女人……她的战斗历来充满着极具视听感受的美。
“大萨满稍安勿躁,皇甫等你多时。”一柄火焰尖枪从火鸟法相之中骤然刺出,这是皇甫情至少七八年未曾动用过的兵刃……江湖的厮杀很少需要她动兵刃的,何况这东西太长,江湖携带不便。
但在此时此景,千军万马的冲阵之中,仿佛契合了天道的定义。
她也是第一次在外敌面前自称皇甫,那是将门之血,而不是自称了十六七年的“朱雀”。
“锵!”博额手中权杖飞速架在枪上,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狂暴的火焰顺着交击之处直冲他的面门,博额眼眸之中雷霆乍现,雷火相冲,双方都是一晃。
皇甫情嘴角露出了嘲讽的笑意:“看来你的伤也没好。”
博额算是倒霉到了家的。在太庙之战中被夏龙渊所伤还丢了神斧,被天书官方开嘲,搞得草原争权争不过铁木尔;跑去长安迂回,结果在长安又被这一家三口围殴,原先伤都没好清楚,又添新伤。
不是谁都有双修神技加上回春法则的,正常人受了伤需要养几个月极为正常。赵长河的急促北伐,既是赶在长生天神复苏之前,同样也赶在了他博额伤愈之前。
这位曾经的天榜第二、在夏龙渊死后本来该接第一的“最近神者”,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几个月里,始终没法发挥出自己应有的能力,更导致在普遍突破的浪潮里没能跟上,如今只能与皇甫情单打独斗而平分秋色。
在他受伤之前,皇甫情还只是地榜,连三重秘藏都没有突破……如今平起平坐,可想而知此刻博额的心中是多么憋屈。
他深深吸了口气,冷冷道:“朱雀尊者还有闲情逸致与本座在半空闲聊,你营寨未立,士卒饿得临时在吃东西,真不怕他们灭于旦夕!”
皇甫情微微一笑:“我不介意。”
博额愣了愣,一边招架朱雀迅如烈火的攻势,一边抽空低头看了一眼。
己方的洪流已经距离汉军未完的营寨只剩三五里了,几乎是眨眼就能到,不少勇士已经取下了身背的弓箭,准备远射。
目光落在汉军营寨里,却见到薛苍海正不知从哪里吭哧吭哧掏东西,博额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黑乎乎的炮管伫立在营寨之内。
茫茫望去,少说三四十台。
但很可惜,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轰隆隆!”
在博额麾下精锐的强弓劲弩射程还差了大老远的距离下,数十火炮轰然齐鸣。
冲锋在最前的北胡骑兵瞬间人仰马翻,尽成肉泥。飞旋的弹片继续乱舞,刮得四周血花喷溅。
博额呆了一下,差点被朱雀一枪捅了个对穿。他紧急闪开,失态地喊:“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这也是无数草原勇士心中正在呐喊的问题,一时整个草原都似乎被定格了一般。
就连朱雀那恐怖的魔神之火都有大萨满帮大家接下,然而这些是什么?轰然雷震如同长生天的愤怒,冲天火光如同神灵的惩罚。雷与火的交织,既在长空,也在大地。
这是神罚吗!长生天的神罚,为什么会降临在草原勇士身上,是大家不够虔诚、哪里获罪于天了吗?博额的怒吼声此刻才传遍大地:“不要被对方的妖法蛊惑,这必是朱雀之火的某种应用!不可能无限装填!尊神会看见你们的虔诚,赐予你们无尽的力量!给我冲!”
“轰隆隆!”第二轮炮火再度轰鸣。
正在举着斧头准备放大招的长生天神无奈地抽空给予了防护。
仿佛印证了博额的话语,这一次被轰到的骑士身上闪过光芒,冲击力把人冲落马下,终究被震死,但那些狂飞乱舞的弹片终究没再能溅射伤人,与刚才那一轮连人带马轰成肉泥的场面相比已经好看了太多。
这真确确实实是长生天神百忙之中予以的护佑,明明还是很多人死亡,可草原骑兵眼里竟然更加狂热。
这就是神迹!对方的一切伎俩在尊敬的神灵面前无所遁形!
人们的恐惧只在未知,只要不是无法理解的神罚,那就算对方有什么先进一点的武器,草原的雄狮又如何会畏惧?
博额终于吁了口气。
看着继续冲锋的洪流,朱雀也有些无奈地叹气。只能说赵长河那边实力还是不太足,居然还能让长生天神有余力照看他的眷民。这也没有办法,在长生天的地盘祂与这片大地一体,就是最强的,夏龙渊都没法在他的地盘里杀他,否则早灭了,怎么可能拉锯这么多年。
能让对方只能护佑这么点效果,已经是赵长河他们的牵扯极为有效了……也不知道此刻赵长河到底打成了什么模样。
想要击败长生天神,目前大家其实是办不到的,祂本体完完整整,比只有一个神魂寄存的道尊更强。唯有一个办法削弱祂,那就是大量击杀他的眷族,动摇他的气脉与信仰,本质上与当初夏龙渊的境界跌落是一个意思。
这就是北伐最大的意义!
族群之战的胜负,确确实实能影响到御境之战的结果。
也就是说,事实上这一次北伐之战的核心从来都是胡汉战争,而不是御境胜负。赵长河心中一直有数,那是需要所有人、每一个士卒都需要发挥最大力量才能达成的战果。
“轰隆隆!”第三轮火炮再度轰击。
军中副将正在代替皇甫情传令:“火炮不过牵制,从来不足定鼎!弓手何在!”
“嗖嗖嗖!”箭如飞蝗,蔽日遮天。
火炮暂不足凭,然而它的用途在于终于把时间拖到了营寨扎营完整。此刻的汉营各种拒马鹿角整整齐齐,而对面……全是骑兵。
忽然之间攻守易形,战争进入了汉军最熟悉的节奏里。
其实又何尝不是胡人们熟悉的节奏?多少年来,一直如此。
南面也看见了骑兵的烟尘,那是原先以为“消失了”的部落,实则始终缀在他们后方,等他们落入陷阱之后两面夹击。
然而皇甫情依山立寨,后方是半弧形的山体,前方是另半弧的寨墙,哪里来的两面夹击……有的只是狭路相逢,实力与勇气的最终对决。
皇甫情又飒又御的声音传遍战场:“我们不要像愚昧的胡虏,只知道跪求长生天的护佑!我大汉不信这套,本座曾经信的是,我们自己的努力,可以帮助夜帝的降临;如今信的是,我们手中的胜负,可以影响神灵的天平!”